一百五十九 酒楼大仙显神威-《柳三哥传奇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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柳三哥讥道:“不必客气,说到底,大仙无非是为了二十五万两赏银而来,爱财之心,人皆有之,别装啦,当今江湖,漂亮话鬼才信,动手吧,赏银得否,还得功夫上见真章呢。”
赤脚大仙道:“僧友差矣,贫僧视富贵如浮云,此行肩负少林使命,也为主持江湖公道。”
柳三哥道:“哈哈,公道?大仙乃追捕柳三哥滚滚大潮中的一员而已,必欲置三哥于死地而后快,江湖沸腾,甚嚣尘上,黑道白道官道,如今再加上僧道,各方加盟,群起而攻之,世人皆言可杀,杀之且有重赏,有何公道可言!不料众人落空,大仙独得,打个不伦不类的比喻,叫作‘瞎猫逮着死老鼠’,大仙撞大运啦。”
赤脚大仙道:“错,不是贫僧交大运,而是贫僧的头脑好使。杭城捕快兵勇,料定你急于返回南京,要去见怀孕生子的南不倒,故在通向北面的城关码头,布重兵设卡拦截。贫僧以为,柳三哥是个聪明人,不会去自投罗网,绕道城东的稻香路,迂回北上要安全得多,故贫僧在此恭候多时了,若是你不做‘接地气’神功,也许,贫僧还真认不出来,让你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了呢,你却偏偏做功了,合该让贫僧逮着,不要想不通,这是劫数,劫数到了,该还的总要还,逃是逃不过去的,秃子头上的虱子,明摆着的嘛,柳三哥,赖是赖不过门的。”
事已至此,三哥道:“对,在下正是千变万化柳三哥,赤脚大仙,你看着看着办吧。”
赤脚大仙道:“好,承认就好。”
三哥道:“大仙既不是为财而来,莫非是为老龙头伸张正义来了?”
赤脚大仙道:“否。不知你是假痴不颠呢,还是故作镇静,贫僧从不染指俗世纷争,是为了另一桩案子。”
三哥一头雾水,道:“另一桩案子?大仙,直说吧,你越是旁敲侧击,在下就越是稀哩糊涂。”
赤脚大仙道:“你真想听?”
三哥道:“当然。”
赤脚大仙点点头,撤了双掌,一撩僧衣,席地而坐,道:“说来话长,坐下谈,如何?”
三哥点点头,在他对面坐下。
赤脚大仙叹口气,道:“打开天窗说亮话吧,今年夏末,少林寺两位年轻僧侣,到黑龙江四块石保镖寺去拜见师父净空法师。”
三哥笑道:“江湖人称净空痴叫不醒,对吧,哈,此人有趣之极。”
赤脚大仙叹道:“唉,再也有趣不了啦。”
三哥道:“此话怎讲?”
赤脚大仙道:“死啦。”
三哥大愕,道:“啊,会不会搞错哟。”
赤脚大仙朝他上上下下看了看,道:“你真的不知道?”
三哥道:“从未耳闻,今儿才第一次听说。”
赤脚大仙道:“不是死于病,而是死于他杀。”
三哥道:“这就奇了,能有人杀得了他!”
赤脚大仙道:“奇的事还在后头呢。两位僧侣来到四块石山顶,找到了保镖寺,寺庙简陋狭小,是土坯盖的芭房,人迹罕至,僧侣推开柴门,进入大雄宝殿,佛祖神像画在一幅黄布上,挂在墙上,叫不醒却趴在地上,拂尘扔在一旁,早已气绝身亡。因寺在山顶,山上冰雪常年不化,所以,尸体保存完好,宛如生前一般,只是脖子左侧,有一道寸许长的剑口,身下是一滩干涸的血泊,血是从左颈伤口喷溅而出,侧墙上,有喷溅状血迹,此外,身体其它部位,均无损伤,从尸表尸斑及僵硬程度推断,叫不醒遇难已有年把了,能一剑切断叫不醒脖颈静脉,送他去西天的人,当今武林,只有寥寥数人。”
柳三哥惊道:“莫非大仙怀疑是在下杀了叫不醒?”
赤脚大仙道:“你是数人之一,当然脱不了干系,不过,世事难测,难下断论。只是叫不醒左脖子上一寸许的剑口,让人自然而然想到了你,这是天下第一剑的绝招:一剑飘红。其实,现场还有一件事,也隐隐约约指向了你。”
三哥道:“啊,不会吧。”
赤脚大仙道:“当时,两位僧侣俯身细看,见叫不醒趴在地上,食指插入土中,不知要干啥,定睛一看,原来,他在弥留之际,用食指在地上,写了一个字。”
柳三哥问:“啥字?”
赤脚大仙道:“寺庙简陋,大雄宝殿内的地为土坪,叫不醒的食指插入土中,在他头顶右上方地面上,写了一个歪歪扭扭的‘木’字。”
柳三哥道:“那是啥意思?”
赤脚大仙道:“有人推测,在叫不醒弥留之际,他是想写下杀手的名字。”
柳三哥道:“这跟我没关系了吧?”
赤脚大仙道:“有一种说法,叫不醒是想写一个‘柳’字,写了一半,死了,没写成。这个‘柳’字,指的就是柳三哥,跟‘一剑飘红’相映成趣,因此,有人推断,杀手是柳三哥。”
柳三哥道:“牵强附会,大仙也信?”
赤脚大仙道:“不是信,是存疑。”
三哥道:“不,那是嫁祸于人,若在下杀了叫不醒,会留下那么多指向自己的证据吗!除非脑子被驴踢了。”
赤脚大仙道:“此事诸多蹊跷。当时,一位僧人留在寺中,保护现场,另一位僧人,快马加鞭,日夜兼程,历时半月,赶回少林寺,向主持禀报此事,主持为慎重起见,命贫僧与僧人再去现场检察一番,贫僧也日夜兼程赶到了保镖寺,亲眼见到了地上的那个字,没错,是个‘木’字。不过,决定来找你的不是贫僧,而是少林寺方丈与四大长老,他们认为,你具有杀死叫不醒的重大嫌疑,命贫僧务必将你找到,请到少林寺,说说清楚。”
三哥道:“啊,天哪,怎么无头无脑的冤案会接踵而来,一案未了,一案又至,在下真有些瞠目结舌,茫然不知所措了。”
赤脚大仙道:“这叫‘屋漏偏逢连阴雨,船迟又遇顶头风’,人走霉运时,常有之事,想开点,走吧,三哥,要真动起手来,实在有失你我斯文。”
三哥道:“事情总说得清楚的,少林寺乃慈悲清明之地,相信主持不会妄断是非,若在平时,在下会即刻跟着大仙去少林,可如今,在下实在分身无术,不能去,决不能去。”
赤脚大仙道:“是不是南不倒要生孩子了?”
三哥道:“已经生了。”
“生了个男孩还是女孩?”
“男孩。”
赤脚大仙道:“恭喜恭喜,三哥喜得贵子,可喜可贺。”
柳三哥道:“多谢。如今南不倒母子藏身南京,龙长江倾一帮之力,四处追杀她俩,你说,我能跟大仙走吗?”
赤脚大仙叹口气,道:“哎,这样吧,咱俩去南京,将南不倒与令郎安置好了,旋即去少林如何?”
柳三哥道:“在下务必要将家人安置到一个万全之地,方能与大仙同赴少林,其间,可能时日颇多,大费周章,大仙等得起么?”
赤脚大仙道:“等不起也得等,我佛以慈悲为本,方便为门,救人倒悬,脱离苦海,乃少林僧侣本分。”
三哥心头一宽,道:“多谢大仙慈悲心肠,在下感恩不尽。”
三哥起身要走,赤脚大仙随即也起身,道:“不过,从今日始,贫僧要一步不离地跟着三哥,切莫厌憎。”
三哥道:“哎呀,哪是厌憎大仙呀,只怕大仙跟着在下会有麻烦,如今,在下已成黑白两道追杀目标,跟在下有些个瓜葛之人,皆不问情由,均在追杀之列,若大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,在下又将背上第三桩杀人疑案啦,人在走霉运时,想啥啥不来,不想啥啥来,看看,净空痴叫不醒的事,就是个例子,无空白脑,相隔万里,三不接头,不由分说,就扣在头上了,这种疑案,分量太重,在下着实担待不起。”
赤脚大仙道:“贫僧不怕麻烦,真要出事,与三哥一概无关,要不要贫僧写张字条给你,免得到时候,你有口难辩。”
三哥道:“既如此,大仙真要跟着在下,字条还是要的,到酒家用餐时,向店家借来纸笔,写张条子给在下作凭证,到时候,也好有个说头。”
“可以。”
三哥道:“为保大仙平安,若在下被人现追杀,不管何等危险境地,大仙万不可插手干预,以免吃了误伤,到头来,若在下无事,大仙却没了,这可如何是好。”
赤脚大仙道:“这个,这个,贫僧有些难以做到了。”
三哥道:“既做不到,大仙就不要跟着在下,可确保大仙万无一失。”
赤脚大仙道:“你当我这么无用么?”
三哥笑道:“动起手来,在下的运气出奇的好,连在下都有些受宠若惊了,不信,还真不行。大仙的功夫好极,运气未必就好。”
赤脚大仙道:“唔,真有此事?”
三哥道:“大仙答应,就跟着在下,不答应就别跟,在下家事一了,定到少林寺去报到。”
赤脚大仙道:“既如此,贫僧答应便了。你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,就别在黄泉下责怪贫僧。”
三哥道:“不怪不怪,若是在下挂了,如此罪孽深重之人,合该如此,怎能埋怨大仙。”
“行,贫僧决不插手三哥之事,做到视而不见,充耳不闻,可否?”
三哥道:“这可是在下与大仙签订的口头契约,双方应身体力行,不得违约反悔。”
赤脚大仙笑道:“哈哈,和尚也签订契约了,江湖真好玩。”
三哥道:“我俩同行,若遇上关卡捕快盘查,小僧必称大仙为师傅,小僧为徒弟,法号‘十八贱’,以便应对。”
赤脚大仙哈哈一笑,道:“十八贱说得极是,贫僧有数了。不过,如徒弟遇到麻烦,贫僧却坐视不管,别人问起来,怎么应对呀?”
三哥道:“有啥不好应对的,就说,十八贱是昨天刚收在门下的徒弟,不知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,要知道,决不收留。”
赤脚大仙大笑道:“哈哈,原来,柳三哥说谎一套又一套,头头是道,功夫好极。”
三哥道:“这不叫说谎。”
“莫非叫说真话?”
“也不叫真话。”
“那叫啥?”
三哥道:“这叫见人说人话,见鬼说鬼话。见鬼能说真话么?”
“哈哈,确实不能。哎呀,不对了。”
三哥道:“咋又不对啦?”
赤脚大仙道:“那你刚才骗我的话,是‘见鬼说鬼话’喽?”
三哥道:“初次相逢,不明底细,能说真话么?”
赤脚大仙道:“不能。”
三哥道:“况且,真话是不能随便说的,轻则麻烦缠身,重则惹祸丧生。”
大仙道:“没那么严重吧。”
三哥道:“就像泄露了天机,天必定会收你一样,说破了别人的要害机关,人必定会要你性命。若要保身,还是不说为妥,故江湖云:沉默是金。”
大仙默然,点头道:“贫僧无言以对。不过,若全是假话,这江湖就一点也不有趣了。”
三哥大笑道:“可以说实话。”
大仙道:“实话与真话区别何在?”
三哥道:“实话只说实事,真话是将实事说得入木三分,原形毕露了。简言之,实话浅,真话深,深得可怕。”
大仙笑道:“三哥之言,极富禅意,真乃至理名言。咦,好像三哥是师傅,贫僧竟成了徒弟。”
三哥起立,道:“见笑见笑,不敢不敢,大仙,请上车。”
三哥套上驴车,赤脚大仙脚尖一点,偌大一个胖子,竟如浮云一般,撩开车帘,无声无息,飘入车内。
暮霭四起,红日西沉。
柳三哥赶着驴车,出了竹林,在稻香路上趱奔。
天黑时分,到了三堡镇,镇上人烟稠密,店铺林立,赤脚大仙在车里叫道:“十八贱,贫僧饿了,肚子咕咕乱叫,找一家酒店,打尖了再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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