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百七十一 大濠阿泉骂龙家-《柳三哥传奇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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怪不得蒙面大汉,落荒而逃了。
好在三哥剑术精奇,身经百战,虽感别扭,却也颇能应付。
激斗有顷,忽地,两人长剑一磕,各后撤三步,白脸曹操道:“你是柳三哥?”
三哥讥道:“我不是,你是。”
白脸曹操道:“见笑了,看来你的记性有点差。”
“何止有一点,简直是差极。”
白脸曹操道:“听说,近一个月,你受了不少罪。”
三哥道:“受罪还在其次,主要是大脑受了点刺激。”
“啥刺激?”
三哥道:“老婆孩子不见了,这种事,谁碰上都会急得火上房,大脑难免会出问题。”
白脸曹操道:“确实要命,看来,你记不得故人了。”
三哥道:“你的易容功夫太好,即便你老婆碰上,也认不出,何况是我呀。”
白脸曹操道:“见笑了,在千变万化柳三哥面前,那叫‘班门弄斧’。”
三哥道:“不敢当,不敢当,喔哟哟,记起来了,你叫,你叫‘白脸曹操曹国友’,文武双全,是怡亲王的亲信。”
白脸曹操道:“哈,不错,看来三哥刺激还不够大,记性可以啊,只是慢了一慢。”
三哥道:“听说,老婆有土行孙的功夫,地遁了,我心一宽,大脑的功能就自行修复了。”
白脸曹操道:“听说南不倒没跑远,小叫花跟她在一起,那小子是茅坑里的石头,又臭又硬,死不开口,曹某人真个火了。”
三哥笑道:“小叫花眼毒,随你装佯作腔,恐吓威胁,他抱定宗旨,宁死不招,长大后,倒是一条硬汉。”
白脸曹操这才记起小叫花来,目光在四周的溜溜一扫,人没了,叫道:“啊呀不好,小叫花人呢?”
三哥道:“脚底抹油,溜啦。”
白脸曹操道:“追。”
三哥长剑一拦,道:“哥不让,你走得了么!”
白脸曹操道:“你不想找南不倒啦,他知道呀。”
三哥道:“小叫花主意老,这会儿,就是我出面,他也不会信。”
“为什么?”
三哥道:“多怪你,刚才,假三哥要杀他,一转眼,又来了个三哥,他能当真吗!换做我,也得推敲推敲。”
“你可以卸下易容,让他认。”
三哥笑道:“别说卸下易容,就是脱光衣裤,估计小叫花也不认。”
“这又是为什么?”
三哥道:“世上长得相像的人又不是没有,小叫花道儿老,最保险的方法是,一口咬定三个字,不知道。”
白脸曹操道:“咦,这倒是句实话。”
边说,手中长剑一刻不停,向三哥连攻三招,三哥后撤三步,白脸曹操趁势又欲进招,三哥一式“无心插柳柳飘絮”,逼退白脸曹操,这之后,白脸曹操落了下风,自忖结果不妙,虚晃一剑,飞身后撤,没入丛林,逃得无影无踪。
三哥也不追赶,去坝上三间茅庐,查看一番,茅庐破败,蛛网密布,灰尘厚积,空无一人,可见长期空置,无人居住,又在山林中找寻小叫花,无果,至东方发白,三哥回客栈。
三哥花了三天三夜时间,在蚕桑镇附近,日夜搜求南不倒与小叫花,却踪影全无,只得怏怏离去。
***
尽管南不倒杳无音讯,三哥却也放心了,也许,南不倒等人当天便已远走高飞,即便未走,其藏身之地,也是极其隐秘之所,非常人所能获悉,只要她们平安了,还有啥可担忧的呢。
午后,三哥根据盗贼克星李得胜的叮嘱,扮成一个五十上下,鬓角微白的小老头,在南京盐大街,找到了闲话瓦舍。
据李得胜介绍:南京捕头麻雀马成功,喜欢听书,通常会在午后,到闲聊瓦舍消遣。
南京盐大街的闲话瓦舍,是个茶馆,凡茶馆都有说书的,不过,能在闲话瓦舍说书的艺人,都是小有名气者,一般艺人,想进这道门坎,实在不易,即便倒贴茶水钱,也不行,人家不让进。
大书说得好,茶客就多。
凡茶客,有钱的没钱的,贵的贱的,闲话瓦舍来者不拒,兼容并蓄。
大厅里的茶便宜,茶客众多,人们边听书边闲聊,厅里总浮着一层嗡嗡的人声,人多嘴杂,难免有些纷乱,一半的人听说书,一半的人,却与三两好友相聚闲扯。
三哥先在大厅前排,拣个位子坐下,将瓦舍浏览一番。
二楼的包厢,才是正宗听书的客人,包厢有八个,在楼上呈弧形雁翅儿排开,2号到7号包厢,离说书者稍远,唯独1号与8号包厢紧挨着说书艺人,不光艺人的叙述听得真切,其表白说唱间的一举一动,一笑一颦,皆能居高临下,尽收眼底,属闲话瓦舍的头等包厢。
一号包厢,是麻雀马成功常年包下的,不管马爷来,还是不来,掌柜的不敢也不会转包给其他客人。
麻雀马成功,朋友多,兜得开,官不大,权柄却不小,瓦舍掌柜是个明白人,懂得怎生出门看天色,进门看脸色,屁颠屁颠伺候各色人等。
马爷定下的规矩,掌柜奉为圭臬,绝对照办,若没有马爷罩着,这家瓦舍早被地痞混混搅黄了。
在南京盐大街,若想经营茶馆戏院赌场青楼,没一点背景,是断断不成的,靠着马爷这棵大树,足以遮风挡雨,省却许多麻烦。
因为,闲话瓦舍闲适安泰,艺人书又说得好,所以,茶客就多,生意兴隆。
三哥在前排要了一个座头,沏一壶茶,像是听书的模样,不时朝一号包厢偷觑两眼,见包厢内果然坐着个中年汉子,着便服,圆脸,面色微黑,边喝茶边听书,听得颇为入神。
三哥心想:这大约就是麻雀马成功吧,他长得几乎没啥特征,淹没在人群里,随便抓一把,就能抓出几十个来。
世上有许多行业,像他这付吃相,找个谋生行当都难,一个没有特征,长相平庸的人,老板能器重才怪。
不过,世上有个别行业,找的就是这种人,如盯梢的捕快,黑道的卧底,暗杀的杀手,不显山不显水的线人……这种人去干,那就太棒啦,不能不说是得天独厚,天造地设的绝配,冷不丁的给你来一下子,让你小子吃不了兜着走。
据李得胜说,麻雀马成功的唯一爱好是听大书,尤其爱听三国,三国里的神机妙算,用在破案上,竟十分成功。
麻雀只读过几年私塾,书读得不多,闲书却听得不老少。
听书不仅可以消闲破闷,并且,有助于破案拿贼,一举两得,何乐而不为。是以麻雀乐此不疲,到了后来,连他自己也搞不清,究竟是喜欢听书呢,还是喜欢破案,哎,管他呢,世上说不清的事,太多啦,管它作甚。
你能说清唐明皇为啥喜欢杨贵妃这个胖婆儿吗?又不是种地的拉黄包车的,没钱,娶个老婆实在不易,这个老婆走了,再要一个,难于上青天。
唐明皇是皇上,天下美女随到随挑,偏偏喜欢杨胖子,你想破头也想不通吧,哎,想不通,就别想,费脑筋。
其实,天下事,长短阔狭,胖瘦高矮,各俱千秋,只要自己喜欢就好。
喜欢的事,喜欢的人,是补的,补心补肝补肾脏。
一声惊堂木,将柳三哥从遐想中唤醒,怎么啦,竟扯到杨贵妃身上去了,不扯了,办正事要紧。
三哥付了茶资,向楼上走去,茶房说:“先生,出口在那头。”
三哥道:“敝人上楼”
茶房打量打量三哥,见这个衣着不整的小老头要去包厢,不免有几分讶异,道:“你去包厢?”
三哥道:“不行么?”
茶房尴尬一笑,道:“行,行,怎么不行,只要有钱,除了一号包厢不行,其它包厢,若是空着,全行。”
三哥朝他一乐,上了二楼,见一号包厢关着门,门口坐个后生,头发卷曲,倚在椅背上打盹呢,听到有人走近,卷毛后生睁开眼,不耐烦道:“去去去,一号有客了,找别的包厢去。”
三哥道:“敝人不找包厢,找人。”
“这儿没你要找的人,去去去。”
三哥道:“敝人找的就是1号包厢的人。”
卷毛道:“谁?”
三哥道:“马成功马爷。”
卷毛后生打量打量三哥,道:“啥事?”
“私事。”
卷毛后生道:“马爷最烦听书时,别人烦他,你要有事,去楼梯口守着,等他听完书,就能见着。”
三哥道:“小哥,劳烦转告一声,就说黑虎翡翠托人带口信来了。”
卷毛后生道:“黑虎翡翠是谁?”
“是,是个人?还是翡翠?说实话,敝人也不知道,只是带个口信而已,口信带到,敝人就走,一会儿功夫。”
卷毛后生一时有点拿不定主意,道:“嗯,这个……”
三哥道:“若小哥不去通报,估计马爷知道会发脾气。”
卷毛后生这才起身,关照道:“得,先生在门口等着,小可去通报一声。”
卷毛后生开门进去,一会儿,从包厢出来,换了一张面孔,笑模悠儿,躬身道:道:“先生,马爷有请。”
三哥道:“谢谢。”
进入包厢,身后的门合上,只见麻雀马爷坐在一张安乐椅上,朝他微一颔首,指指身旁的椅子,示意坐下,三哥落座。
麻雀问:“是杭州老李派你来的?”
“是。”
“东西带来没有?”
三哥点点头,也不答话,从怀中掏出黑虎翡翠,起身递在麻雀手中,道:“请马爷查验。”
麻雀接在手中,摩挲端详,不时又瞟几眼三哥。
三哥这才看清麻雀,中等身材,瘦削结实,圆脸微黑,脸上有几点棕色雀斑,淡眉毛,单眼皮,眼里的瞳仁作棕褐色,骨碌碌转动,其状活像一只落地觅食的麻雀,处处透着小心与机警。
麻雀将黑虎翡翠还给三哥,道:“老李的事,就是我的事,说,啥事要办?”
三哥道:“听说,一窝狼最近在南京出没,敝人想找到老妖狼落脚的地方。”
“你?你要找到老妖狼落脚的地方?”
三哥道:“不,其实是,四海镖局总镖头霸王鞭崔大安要找。”
“霸王鞭在哪儿?”
三哥道:“就在江浙一带,找一窝狼。”
麻雀道:“请问尊姓大名?”
三哥道:“贱姓陈,名财丰。”
麻雀道:“唔,听说,霸王鞭与一窝狼是死对头。”
三哥道:“是。霸王鞭的二儿子与大女婿折在一窝狼手里,这梁子无解。前些天,霸王鞭夫妇到杭州分舵,要分舵镖头查找老妖狼下落,镖头四处查找,没找到,知道敝人跟李总捕头交厚,六扇门子里的爷们是吃这碗饭的,消息当然比走镖的灵,托我去打听打听,结果,老李说,一窝狼行踪诡秘,来去无踪,他担保,老妖狼在杭州有党羽,却没窝,听说,前些时,一窝狼在南京杀人作案,估计在南京有窝,他就将黑虎翡翠给了敝人,要敝人找马爷帮个忙。”
麻雀盯着三哥的脸,有些拿捏不定的模样,道:“你是霸王鞭崔大安手下的人?”
“是。在四海镖局杭州分舵混口饭吃,平时镖局待敝人不薄,总不能光伸手要钱,得给人家办点拿得出手的事吧,这么一想,敝人便接了这活儿。”
麻雀问:“你跟盗贼克星李得胜是什么关系?”
三哥道:“咱俩是邻居,用老李的话说,他欠敝人一条命。”
“哦?”显然麻雀有点不信,“欠你一条命?”
三哥笑道:“嗨,那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啦,小时候的老李,那叫个皮呀,成日价拆天拆地的玩耍,一次,一个不当心,掉河里啦,又不会水,在河里扎煞挣扎,咕噜咕噜灌水,狂喊救命,敝人奇巧路过,顺手抓起路旁一根晾衣竹杆,伸到河里,把他捞了上来,其实,是件稀松平常的事,可老李却记在心里,常念叨,说我是救命恩人,他欠敝人一条命,逢年过节,给我送这送那,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。”
麻雀道:“原来如此。”
三哥道:“小事一桩,李总捕头当真了,哈哈。”
麻雀沉吟道:“老妖狼的窝?此事有点棘手啊。”
“不好意思。”
麻雀道:“此事难度极大,都说,老妖狼在南京有窝,南京的捕快都在查,至今,毫无头绪。换做别人,本捕头早就拒绝了。”
三哥道:“若是实在难办,马爷,那就算啦,敝人告辞啦。”
三哥起身一揖,就要走人,麻雀道:“慢。既然李爷开金口了,再棘手的事,本捕头也得照单全收。”
三哥一竖拇指,道:“李爷真仗义,不过,若事情太棘手,那就算啦。”
麻雀道:“怎么能算!谁让本捕头欠李爷一条命呀。”
三哥道:“又是一条命,咋回事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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