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百五十八 黄金鱼与白条子-《柳三哥传奇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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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白条子倒握剑柄,臂膀一提,长剑剑尖朝南不倒当胸扎下,在这千钧一之际,黄金鱼一伸手,扣住白条子手腕,道:“且慢,白哥。』  笔Ω趣阁Ww』W.  biqUwU.Cc”

    白条子道:“又咋的啦?”

    黄金鱼脸上挂笑,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,道:“白哥,不能杀。”

    白条子大惑不解,道:“你小子,肠子弯弯绕,一会儿一个主意,不知在想啥,杀个把人,又不是头一回,怎么碰着个叫花婆,就不能杀啦?”

    黄金鱼道:“今儿,就是碰着柳三哥,也不能杀。”

    白条子伸手在他额上一摸,道:“咦,没烧呀,怎么就说起胡话来啦?”

    黄金鱼道:“说出来怕白哥笑话。”

    白条子道:“莫非你跟叫花婆有一腿?”

    “嗨,哪能呢,白哥也太小瞧兄弟啦。”

    白条子道:“你这小子一向不按常理出牌,干出这种事来,不奇怪。”

    黄金鱼道:“小弟即便再不按常理出牌,人品再掉价,趣味再古怪,也不会跟一个又丑又脏又穷又老的叫花婆,来一腿呀。”

    白条子道:“难道叫花婆跟你沾亲带故?”

    “嗨,八杆子打不着。”

    白条子道:“那你说,为啥不能杀?”

    黄金鱼道:“今儿一早,喜鹊一个劲儿的喳喳,小弟心里嘀咕,叫啥叫,老子昨晚搓麻还输了几两银子呢,瞎叫个啥,你猜,小弟交啥运啦?”

    “啥运?莫非是桃花运!”

    黄金鱼道:“不对,桃花运最近一直不好。”

    “捡了个金元宝?”

    “也不对,比这个要大。”

    “你倒说呀,老子猜不着,不猜啦。”

    黄金鱼笑模悠儿道:“道上弟兄捎来一个口信,说我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。”

    白条子道:“好哇,恭喜啦,你小子倒好,闷在心里,也不言语一声,请客请客,真该喝两杯庆贺庆贺啊,不过,这跟杀个叫花婆,是两码事呀。”

    黄金鱼道:“今儿是个大喜的日子,杀人不吉利,小弟想为儿子积个德,求哥放这叫花婆一马。”

    白条子道:“嘿,你小子也信这个啦?说起来,也算是道上的老人了,这条道上混的,不该信这个。”

    黄金鱼道:“不知咋的,长了几岁年纪,经的事多了,渐渐就有点信了,莫非白哥一点都不信?!”

    白条子道:“你长年纪,莫非老子就不长!老子比你还大两岁呢,经的事,跟旁人没法比,跟你比,绰绰有余,咋就压根儿不信呢!”

    黄金鱼道:“白哥,不是小弟说你,凡世上的事,不可全信,不可不信,全信不对,不信也不对。世上有没有鬼?一般人没见过,都不信。小弟起初也不信,后来,见过一回,就信了。”

    白条子笑道:“见啥啦?说说。”

    “你可不能说出去,这种事,乱说,鬼会找上门来的。”

    白条子道:“行,哥不说。”

    黄金鱼压低语音,道:“小弟见过一回鬼梳头,把头拿下来,放在桌子上梳弄,完了,又放回脖子上去,吓得小弟尿裤子,哗哗的,别不信,真有啊。劝白哥一句,晚上别贴着墙根走路,更别对着墙脚吐痰,若撞在鬼身上,痰吐在鬼脚上,有你受的。”

    白条子噗哧一声乐了,哈哈大笑,道:“扯啥呢扯,说你两个字,扯蛋,说你三个字:瞎扯蛋。”

    黄金鱼依旧扣着白条子的手腕,道:“信不信由哥,小弟就求哥一次,别杀这叫花婆。”

    白条子道:“草,便宜了叫花婆,不过,老子要翻一下她包袱,看看带了些啥,就知道叫花婆的底细了,兴许还有黄货呢。快,放手,手劲儿还挺大的呀,弄疼老子啦。”

    黄金鱼忙撒手,道:“哟,对不起,白哥,这个,这个,不会吧,一个叫花婆能有黄货?!”

    白条子道:“你还别说,真有叫花子要饭财的呢,越老越穷越可怜,越能博得大伙儿同情,施舍就越多,人在城里要饭,几年下来,积攒下上万两银子,回老家盖楼房,娶二房三房的叫花子,还真有。”

    黄金鱼道:“我不信,要不,咱哥俩也要饭去。”

    白条子道:“哎,树活一张皮,人活一张脸,丢不起脸啊。”

    白条子边说,边收起长剑,弯腰点了南不倒穴道,收拾起渔网,打开南不倒的包袱,包袱里除了几件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裤,不名一文,气得扔在地上,踩两脚,拍拍手上尘土,转身就走。

    南不倒刚才头下脚上,倒栽在地,栽得七荤八素,如今醒来,睁开双眼,见朦胧星月下,两条黑影,比肩而去,以为是奈何桥的接引鬼使,叫道:“喂,别走呀,请问两位使者,我到了哪儿啦?”

    白条子与黄金鱼回过身来,相对一乐,黄金鱼道:“你说是哪儿?”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这儿离奈何桥还有多远?”

    黄金鱼噗哧一笑,道:“不远啦,拣直走,就到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别走得太快呀,等等我好吗?我不认得路啊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想爬起来,却一点也动不了,像是被人点了穴道,莫非阴间的鬼也会点穴!

    白条子道:“这死婆子,在说啥呀,你不认得,莫非老子就认得?!这条路,谁都得去,谁都不认得,不用问,走着走着,就到了,你问老子,老子问谁去呀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你俩不是管这个的吗?怎会不认得!”

    “管啥?”

    “管接引灵魂的黄泉使者嘛。”

    白条子呸了一口,道:“管你娘个逼,你才是黄泉使者呢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是不是阴间也有使银子打点方便的规矩?我身边没带钱呀,这可咋办?”

    黄金鱼笑道:“哈,天下乌鸦一般黑,阴间阳间一个样,没钱可不行,咋办?想办法去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银子我家有的是,要多少,有多少,能不能欠一欠,日后再补,行不?”

    黄金鱼道:“喔哟哟,还真有吹牛不怕穿帮的呢,老子要白银三万两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脱口道:“行呀,小意思。”

    这对南不倒来说,还真是一笔何足道哉的小钱,只不过是她给富豪出诊一次的价,多数情况,不止这个数。

    白条子眼睛一转,向她走近几步,问:“你家是干啥的?”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不好意思,是,是行,行……”

    南不倒说到这儿,一愣,不能说是行医的,那可要露馅,虽说是在阴间,弄不好,阴间也有一窝狼的人呢,阴阳一沟通,联起手来,怕是要吃亏,能不暴露身份,还是不暴露稳当,便结巴道:“是,是,是行……”

    白条子厉声问:“是行医,对不?!”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这是哪跟哪呀,老婆子字不识一个,咋行医呀,医行我,才差不多呢,是,是行走城乡,沿街要饭的。”

    黄金鱼乐道:“这臭婆娘胆儿真大,穷成这个熊样,还敢吹,说我家银子有的是,你做梦吧你,一句话,老子认现钱,没现钱不干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能不能先拍开我的穴道,我好自己去找奈何桥。”

    白条子道:“不行,没现钱,不解穴。”

    黄金鱼上前,一拉白条子胳膊,道:“白哥,看你顶真的,眼也斜了,这婆娘邪气,再跟这疯婆娘罗嗦,咱俩要疯,走,找个地方,喝酒去,小弟请客。”

    他俩哈哈一乐,身子晃得几晃,消失在暗夜里。

    南不倒定定神,见自己躺在果园里,昏迷中,隐约听其中一人说过,生了个儿子,不能杀人的话,也许,俩位恶煞,心血来潮,大善心,故而,逃过一劫。

    据说,鬼是没有脚的,看看自己的脚再说,她躺的地方,有些倾斜,虽动不了,头下脚上,见着脚了。好哇,看来我没死,只是穴道点住了,便试着用三哥教的解穴法,运气解穴,片刻,穴道解开,从地上一跃而起,收拾起地上的衣裤、长剑,装束完毕,展开轻功,向果园深处飞掠,去找果园中有暗道的那口水井,她相信金蝉子等人会去水井那儿找自己。

    这回,她学乖了,再也不敢贴着树下奔跑了,眼观六路,耳听八方,专拣果树的阴影里下脚。

    天色微明,南不倒好不容易,在洼地的茅草蓬里,找到了水井,心里一阵高兴,想下井去看看,探头朝井内一瞅,却不见了井壁的铁梯,井内蛛网密布,可见,近来根本没人进出过,哎,显见得,此井并非是那口有暗道的井,也许,洼地草丛中的水井还有许多,一旦弄错,要想找到,不是件易事啊。

    西山果园,又大又邪乎,向西望去,是一带乱山,来宝在哪儿?金蝉子他们在哪儿呢?南不倒坐在井口上,一时想不出个办法来。

    好像听顺子说,附近有个刀茅庙,这庙的名字真古怪,金蝉子是个古怪的人,只有这么古怪的庙,才会修炼出这么个古怪的道士,好像刀茅庙也在蚕桑镇的西边,莫非是在果园尽头的那一带乱山里?

    一个西山果园已经够乱了,去乱山找怪庙,想必更难,金蝉子好在路熟,带着众人跑得无影无踪,得,再难也得找,来宝一定饿坏了,得赶紧去喂奶呀。

    南不倒起身,向着果园西边的山里走去。

    她提气踮脚,行走得悄然无声,果园里,隔不多远,便有些行踪诡秘的人伏着,横眉竖目,瞪着贼眼,全是些练家子,看来果园内的明桩暗哨,还真不少,整个西山果园已在控制之中,这些人,是白道还是黑道呢?那就不得而知了,反正不是好道,全是来逮自己的。

    亏得南不倒处处谨慎,武功了得,在果园中绕来绕去,直到午间,方才安然绕出果园,进入山林。

    山中树木茂盛,南不倒不敢掉以轻心,专拣荒僻无路处下脚,手足并用,在林莽中悄然穿行,边行边看,却不见有村舍庙宇,也不见有江湖汉子,她稍稍心安了些,心是安了,肚却饥了,饥肠辘辘,难受之极,只得摘些野果野菜充饥。

    山风乍起,林涛阵阵,林涛声中夹杂着断断续续的人语声,南不倒循声,悄悄靠近,但愿能找到山中人家,讨口饭吃,讨口水喝,怎么开口呢,实在有些难为情,转而一想,人家又不认识我,如今,我是个叫花婆,要饭才是我本分,有啥难为情的,只要饱了就好。

    靠近了,见林中树下坐着两条汉子,正是夜间逮着自己的那两人,真所谓冤家路窄,又碰上了。

    这回,透过树枝间隙,将这两个怪物,看得清清楚楚,一个脸黄似金,微胖,背着弓箭,自称为弟,另一个面白如纸,高瘦,腰间佩剑,大约就是“白哥”了。

    黄脸人道:“白哥,听说刚才南海药仙的马车,在蚕桑镇郊外,被水道的人截住了,硬说车上藏着南不倒,龙长江要搜,南极翁不让,眼看要打起来,奇巧霸王鞭崔大安夫妇从此经过,经霸王鞭调停,南极翁说,要搜行,得打个赌,双方压上五万两银子的银票作赌注,交给霸王鞭崔大安,由崔大安作中人,龙长江可派一人上马车搜查,搜不出南不倒,银票就归南极翁,若搜出了南不倒,银票就归龙长江,并可将南不倒带回水道查问柳三哥下落,无论输赢,双方既已约定,便不得反悔,更不能无事生非,纠缠不清。于是,水道方派武当弟子玄武上马车搜查,玄武查了一通,未查出南不倒来,龙长江输了五万两银子,南极翁带了银票,骂骂咧咧的跟着崔大安走了。你说,龙长江晦气不?白白丢了五万两银子。”

    白脸人道:“那算个啥,对龙长江来说,只是九牛一毛而已。”

    黄脸人道:“也是噢,其实,对南极翁来说,也只是个小数目,听说,他手中鹤杖里,藏着巨额银票,富可敌国,他妈的,跟他们一比,咱哥儿俩,真跟要饭的差不多。”

    白脸人道:“比要饭的还不如!比啥比,人比人比死人,货比货只能扔,你小子安命吧,省得搔心。”

    黄脸人道:“唉,在果园值守了一夜,一个清早,想消停会儿,喝杯酒都不行,又被头儿支到山里蹲坑来了。”

    白脸人道:“在老妖狼手下做人,真没劲,老子真想一走了之,难不成看在赵公元帅孔方兄的面上,算啦。”

    黄脸人道:“可不是咋的,要不是给的钱还行,打死老子也不干。”

    白脸人道:“昨晚,上峰指令,柳三哥、南不倒及他们的同伙来了,让咱俩去果园蹲守,今儿,一个老早,却又指令说,南不倒扮成一个又穷又丑的老太婆,就在方圆二十里之内活动。让咱俩去山里蹲坑,一经现,马上向帮主禀报。妈的,个指令,也像老太婆撒尿,滴滴嗒嗒,一点不利索,靠,你就不能一口气把指令全说啦,连号施令都不会,还想号令江湖,一统天下呢,依老子看,那是白日做梦,痴心妄想。”

    黄脸人道:“嘘,白哥,小心祸从口出。”

    白脸人想想也是,伸长脖子,四下探看一番,噤声了。

    南不倒听了,吃了一惊:也许,那个农家老二以为太爷将我救走了,逃走后,就去禀报龙长江,龙长江带着马队,追上了太爷,岂料,太爷在农家茅舍内没认出我来,管自走了,龙长江搜查了马车,自然没搜出人来。农家老二带着人,又到农家茅舍去找我,没找着,却找到了我的衣裤,知道我没卸装,索性变成丑婆娘,混迹江湖,偷偷跑啦,于是,他把这个情报又卖给了阴山一窝狼。

    这个农家老二不简单哪,黑白两道通吃,两边都有他的人,看来,老龙头之死,跟这个老二脱不了干系。

    黄脸人接着又道:“今早,接到头儿指令,小弟一愣,心想,昨夜,白哥‘海罗地网’打着的那个叫花婆,会不会就是南不倒哟。”

    白脸人瞪他一眼,道:“别说啦,这话要传出去,老弟脖子上的吃饭家伙就得掉,老子也跟着倒霉,咱们已去树下看过了,丑婆娘早就跑没影啦,再说,要还在,真是南不倒,咱俩不是她对手,一个也跑不了。都怨你,要是老子将她杀了,这回听说是个丑婆娘,返回去,洗巴洗巴她的脸,兴许还真是呢。要不是,也心定,不后悔了。”

    黄脸人道:“如果人头不在了呢?”

    白脸人道:“你小子真会抬杠,跑开一会儿,怎会不在!”

    黄脸人道:“白哥,那可不好说,要真是南不倒,那颗人头比黄金打的还值钱呢,背不住有人捷足先登,抢先一步,捡去领赏了;再说,果园里人迹罕至,也有可能,被野狗狐狸叼走了,上哪儿找去!”

    白脸人道:“你小子真败兴,啥本事没有,就会瞎扯,说到头,这事就败在你手里。”

    黄脸人道:“能怪我吗?”

    “嘿,不怪你怪谁,莫非怪老子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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